"赌神"范加尔的自我修养

只手将荷兰赌进4强:绝杀+扑点的神剧本

尽管已是花甲之年，但出现在巴西的范加尔，依旧是那个癫狂中年，橙衣军团以冠绝各队的火力挺进四强，老帅极具魄力的赌博手腕，在今晨达到巅峰——此前没上过1分钟、英超点球扑救率仅1成的二号门将克鲁尔临危受命，力拒上轮对阵希腊点球五罚全中的哥斯达黎加两记点球，一支百废待兴、青黄不接的橙衣军团，需要的恰是范加尔每赌必赢的手笔。

接手名为世界冠军，实则在欧洲杯输得底裤都不剩的荷兰队，对于在拜仁功败垂成的范加尔而言，本身就是赌上身家性命的决断——荷兰媒体至今记恨2002年那支云集了范尼、克鲁伊维特、戴维斯、西多夫等巨星的橙军，是如何在范加尔的指挥下被葡萄牙与爱尔兰联手做掉的往事。更严峻的事实在于“三棍客”出征巴西时都将年届三旬，进取心和体能均已呈现颓势，而一众新兵多在每况愈下的荷甲厮混，缺少与顶级强队的过招经验，选择接过这样一个烂摊子，范加尔的冒险精神，可见一斑。

从2012年欧洲区预选赛开始，范加尔就逐渐展现了赌徒本色，而埋下伏笔至今的便是门将的轮换制：斯特克伦堡、克鲁尔、弗尔姆、西莱森相继亮相，但前两位伤病频繁，斯旺西的弗尔姆又在5:3胜匈牙利一战中多次失误，仅打了一场预选赛的阿贾克斯门将西莱森稀里糊涂地成了国家队1号，但事实证明，经历一年间从阿贾克斯三号门将到一号首发蜕变、继承了“圣诞老人”出品门将脚法精良的西莱森，不但鲜少失误，大脚发动进攻、后场倒脚策应更有效支援了防线众将；而加时赛即将结束时换上在英超以反应神速著称的克鲁尔，则是彻底迷惑对手的胜负手，事实证明，根本没有侦察过克鲁尔扑救习惯、临时决定打半高球的哥斯达黎加，被特训了7个周点球的后者全部猜对方向。

登陆巴西后，范加尔的赌术登峰造极：首战西班牙，范加尔不但将532的首发11人的号码全部按照1-11号排列，甚至唯恐西班牙不全军压上，派出了一条国家队出场经历仅有1人（弗拉尔）多于20场的5人防线，临战变阵本就是兵家大忌，用生不用熟更是雪上加霜，但荷兰队度过前半个小时的不适应后，打出了本届杯赛至今最令人瞠目结舌的大反击；次战澳大利亚，范加尔赌的则是荷兰人的边锋传统——罗本先下一城，小将德派打进绝杀远射，生生将同仇敌忾的澳大利人反扑气焰扑灭；末战最苦手的小个子技术流智利，范加尔把宝压在了新人身上，费尔一头、德派一射，最后25分钟橙军兵不血刃拿下对手；1/8决赛再战墨西哥，范加尔迟迟不换下传球超过半数被断、在酷暑下几近迷失的斯内德，后者以一脚无法扑救的爆射回馈主帅的信任——逢战必赌，逢赌必赢，这便是荷兰赌神范加尔的赢家本色。

不要以为范加尔下注的对象只是对手，在心理战线上，范加尔同样在小赌怡情：针对本届小组赛末轮B组先战、A组再打的奇葩安排，老帅的指桑骂槐，让见惯大风大浪的斯科拉里都几近失态，挑选对手的密谋破产之余，与智利120分钟的消耗战恰是1/4决赛损兵折将的前奏；针对外界指责罗本“跳水”，范加尔以本队前两轮均被判点球回击，结果便是此后橙军遭遇的裁判一路绿灯，半决赛生死攸关的停赛大限前，荷兰队无一人累计黄牌缺席与阿根廷的天王山之战，而罗本更被对手投鼠忌器，成为淘汰赛进攻乏力的橙军最可靠的常规武器，赌到算无遗策的范加尔，如何算计梅球王，将是7月10日最大的看点。

从烂赌鬼到赌神：曾输得"不剩底裤"

只见贼吃肉，没见贼挨打——成为“赌神”前，范加尔有过漫长的逢赌必输生涯：1996年，他麾下那支风华缱绻的阿贾克斯已因里杰卡尔德、西多夫的离去呈现衰退态势，荷甲不败纪录及欧战主场不败纪录均被终结，但范帅依旧抱定343不松口，结果担任前腰的戴维斯无人可换，带着一身伤痕从1/4决赛一路踢到决赛，面对老谋深算的里皮的防守反击，卫冕冠军苦战120分钟点球败北。次年范加尔再遇尤文图斯依旧记吃不记打，没了戴维斯、雷齐格还硬要与对手对攻，结果是两回合2:6，底裤都不剩。

转战巴塞罗那，荷兰人下注的一端永远是攻势足球，于是投其所好的巴伦西亚，成为世纪之交巴萨的头号苦主，菲戈、恩里克、乔瓦尼可以在库珀的球队身上戳出三个窟窿，却不能阻止洛佩斯和安古洛在另一段四度破门，登陆巴萨处子季红蓝军团固然以78个进球领跑群雄，但56个丢球甚至比降级的梅里达都多，吸取教训的范加尔1998-99季吃进了德波尔补强防线，但好赌的性格依旧在欧冠死亡之组的征程中备受煎熬，对阵曼联的两场3:3巴萨都有机会战而胜之，但领先最终收获的是平局和出局。次年范加尔再战欧冠依旧烂赌鬼本性不改，结果1:3输给切尔西后，在主场排出里瓦尔多、克鲁伊维特、达尼和菲戈的四前锋回敬一个5:1，但刚押宝成功的荷兰人随即将全部筹码推上赌桌，结果面对万年苦手巴伦西亚，梅斯塔利亚的1:4惨败，让范加尔折了所有本钱——他本人，连同主席努涅斯一道下课。而2002年在巴萨的二进宫，范加尔的赌博几近休克疗法：与刚夺得大力神杯的里瓦尔多解约、任用伊涅斯塔而不是重金引进的里克尔梅担任前腰，尽管多年后看来，此举既为巴萨缓解了财政危机，又培养了一位全球最佳二当家，但过于超前的下注，最终仍令范加尔输得精光。

2005年，身为国家队败军之将的范加尔来到自己教练生涯的起点——阿尔克马尔，此前老帅阿德里安塞已经留下了6名国脚的豪华班底，但范加尔着力推行的攻势足球，却在愈发保守的荷甲频频碰壁：第一个赛季领跑大半年，晚节不保落得亚军；第二个赛季滑落到第三，又在与阿贾克斯的欧冠资格赛之争中2:4完败，接下来一季球队多名主力出走，沦落到为保级而战，但范加尔兀自嘴硬：“无论是阿贾克斯的433，巴萨的2323，还是在阿尔克马尔使用的442，都只是相同理念的不同形态。”虽然一度也动过辞职念头，但选择留守的范加尔，终于在2008-09赛季修成正果。但此时球队的主打战术已经不是三中场双边锋的经典433，而是单箭头五中场的防反流，整个赛季阿尔克马尔只丢22球，范加尔第一次学会了“押小”。

转战拜仁的范加尔，已然对下注的个中三味悉数参透：弃用状态欠佳、年事渐高的托尼和卢西奥，提拔二队小将穆勒与巴德施图伯，良性竞争令球队面目焕然一新；把踢边路的施魏因斯泰格改造成后腰，拜仁防线自此多了一道移动屏障；对执迷盘带的罗本，范加尔则给予了充分信任，于是大换血的拜仁不但国内联赛和杯赛双线登顶，持续疲软的欧战也为之一振，不但有4:1大胜尤文图斯的荡气回肠，客战曼联陷入绝境下瞅准了拉斐尔被罚下的天赐良机，笃定用定位球持续打击，终以客场进球多走出鬼门关，此时的范加尔，已然不是那个赌到两眼通红，依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烂赌鬼，“赌神”的大手笔，已然具备宗师迹象。

"赌神"的自我修养:笔记本的秘密

想要逢赌必胜，一颗大心脏必不可少，而在穆里尼奥之前，独享“狂人”称号的范加尔显然不知害怕为何物：“我知道自己是谁：自信，傲慢，强势，工作狂且有创意。”这是范加尔签约曼联的开场白，事实上，从球员到主帅，范帅始终也是“特别的一个”：尽管在阿贾克斯受训，但在安特卫普和鹿特丹斯巴达成名的他却从未为荷兰队出过场，但范加尔将此归咎为克鲁伊夫和内斯肯斯的排斥，“在我的位置上总是有一个阿贾克斯球员，人们并没有意识到我才是更出色的那个”；1989年本来和克鲁伊夫一家过圣诞的范加尔，因处理家务事提前离开，两人自此绝交，老死不相往来。两年前范加尔从拜仁下野后，还闹出阿贾克斯聘任其担任体育经理后，身兼董事和监事的克鲁伊夫立马辞职的闹剧。但克鲁伊夫65岁生日时，却收到了范加尔寄来的贺卡：“我们在某些方面确实有分歧，但是我们也有共同之处：爱阿贾克斯，爱巴萨，爱攻势足球。我永远不会忘记克鲁伊夫，但我得坚强地面对这些，不然一旦遭到挫败就不会有你的立足之地。”

想要成为赌神，永远压倒对手的无畏精神必不可缺，没有信仰的范加尔恰恰符合——1993年范加尔的结发妻费尔南达罹患癌症，受尽病魔折磨后去世，悲痛欲绝的范帅自此愈加偏狭孤戾：“我不想再信仰上帝，我以前是多么信仰他，但是费尔南达却还是那么痛苦地死去。如果真的有上帝，那么他必须学会尊重人。”这种无畏在执教拜仁时尤其突出：为了证明自己的绝对统治地位、想用谁就用谁、自己是有种有胆量有气魄的男人，范加尔竟然当众脱掉裤子，指着生殖器冲全队大吼：“我就是有种的人！”当年目睹这一事件的意大利射手托尼，表示自己完全惊呆了：“太疯狂了，还好我不是坐在前排，我没看到太多。”此后托尼在用餐时大声喧哗，没有坐正，范加尔冲向托尼，将1米96的意大利国脚拽起险些摔出座位，并毫不客气地将他赶去了罗马。

如果以为范加尔只是意气用事的莽夫，那么你显然忘记了，范加尔恰恰是“笔记本”的发明人——一本大16开黑皮封面笔记本配上一支万宝龙钢笔，每场比赛都会事无巨细地记下细节，这一习惯不但被穆里尼奥偷师，连现任助手克鲁伊维特和布林德都争先恐后地买了同款纸笔；德国人点球大战前的小纸条，在范加尔手中变成了图文并茂的A4纸，还没热好身的克鲁尔看得一目了然。至于战术，对于人人天生都是战术家的荷兰队而言，显然更不是问题，如何在433、343、352间切换，好比问孔乙己回字有几种写法般简单。

上次带领荷兰队杀进四强的博格坎普，认为范加尔虽然对体系和战术极度精通，但控制欲却犹有过之：“他给球员比赛所需的所有指示，让他的体系运转起来，而这个体系让人害怕。所有球员都和他平等，在他看来没有大牌，每个人都要为球队和体系服务，当然，必须是他的体系。”

本文来源：网易体育 作者：杨健 责任编辑：王晓易_NE0011